時間筆記

時間的匆匆流逝，像是在年歲步入中年後，特別有的深刻感受。

父親常說：「過年容易，過日子難啊！」這句話在兒時聽來並不在意，而在現今忙著為五斗米飯周始輪轉，陀螺似的，轉個不停。偶有停歇喘息，卻往往連著下一樁事務接踵而來，日子就在如此這般的忙碌中過去了。

曾在晨起之時，未及晬飲濃郁咖啡的似睡似醒間，緣鏡自照，看著蓬頭的鏡中人而起的念頭：Who am I? 淺意識裡像是有著抗拒現世的念頭，像是有另一個拎著禪棒的我，等在背後隨時一喝！

哎呀，中年危機啊！



然而話頭禪式的質問，是難讓我這根基魯鈍之人，能收頓悟之效。或許入世的「筆記」，記些生活、記些書本、記一點感動，就是別記仇記恨，或許能稍縫補記憶力大不如前的喟嘆，稍彌補時日匆過的遺憾吧！

ㄧ生的時間就這麼多，如果什麼都讀都看都記，到頭來何嘗不是一種與時間賽跑的負擔？不過若習自佛家的觀點，過去生與未來生是那麼無窮無盡，是那麼的不可說、不可說，此生點點累積又何嘗不是未來的緣起緣滅，何須斤斤計較呢？

又若人的一生就如霍金所說的「ㄧ生」，沒有所謂的來世，只有今生。這身赤條條的來，赤條條地走，人生的盡頭也是一場蛋白質、醣類、脂肪腐壞的水解大戲，其實又何必罣礙？想來不管是無窮無盡也好，有窮有盡也罷，眼前當下的一刻，便更值得把握了！

每個人的生命之書是本空白紙，經由時間一點一滴的填寫記錄在空白頁上。自出生、年少、中年、老年到死亡，漸漸地，空白紙上滿是喜怒哀樂、悲歡離合。有幾頁是灰黑沉寂無生氣，彈著小調般的悲悽;有幾頁是意氣風發，豐富色彩，跳躍著大調般的明亮。有人的生命之書，為家國、為大時代拋頭顱、灑熱血，也有人的生命之書，貪婪無度，汲汲營營，違法犯紀。當最後一頁書寫殆盡之時，值不值得喝采，值不值得後代人效法，值不值得讓後代人延續有窮有盡地一本個人的生命之書，集結成人類歷史長河裡的鉅著，只為共同追求人之所以為人，適合人的肉體與精神生存的世界。

再想想父親的話，其實過著一般走馬燈的日子倒是不難，難就難在於隨時自知自覺底對那原本就脆弱的心智，拋光打磨ㄧ番，讓揮灑在生命之書上的點點滴滴，能對自己與他人的身心智有些滋養，而不是傷害。